我小时候在山西省岚县的农村里的生活，记得很清楚做饭要烧柴火，点着火后要拉bài。所谓bài就是风箱、鼓风机，有一个木头的拉杆来回拉，这样火才能烧得旺。大人拉bài很辛苦，我当时作为小孩也拉过bài。现在做梦的时候，也会想起老家的灶台和bài。然而，bài是什么？这个字怎么写？我一直以为，这是老家的方言，普通话里天知道有没这个字，正规的说法应该就是风箱。

　　然而最近，我惊讶地发现，bài的文字是“韛”，这样一个很复杂的字。这是古人对风箱的正式称呼！原来我老家这个词并不是方言，而是正规文言文！这是在一篇介绍压缩空气储能的演讲中看到的（空气也能储存电力？我们用18年做出了世界上最强的“空气充电宝” 陈海生），作者是中国科学院工程热物理研究所研究员陈海生博士。

　　陈海生说到，为了研究压缩空气储能，他们做了文献调研，看看前人做了哪些工作。结果惊奇地发现，我们的祖先在一千年前就使用过压缩空气储能。宋朝的《朱子语类》记载了用水轮机鼓韛为炼铁炉鼓风的操作，这是世界上最早的压缩空气储能。而且它用水能驱动，这堪称可再次生产的能源加储能，是现在最前沿、最热门的研究方向！

　　看到这里，我不禁热泪盈眶。后面他又指出，第一个现代的压缩空气储能专利是美国在1943年申请的，1948年获得了授权。第一个商业运行的现代压缩空气储能电站，是德国在1978年建成的Huntorf电站。也就是说，中国在一千年前最早应用压缩空气储能之后，在现代远远的落后了。以至于我小时候的生活方式，在某些方面还跟一千年前一样。

　　然而，美德等国的这些压缩空气储能在应用中也发现了问题：第一，它依赖于地理条件；第二，它依赖于化石燃料；第三，系统的效率相比来说较低。究其问题大多有三个方面：一是空气在压缩过程中产生的热量没有回收；二是空气的储能密度比较低，所以要大规模的储气装置；三是压缩、膨胀等过程相互独立，使得它的总体效率不高。

　　针对这样一些问题，陈海生等人提出了新的思路，通过压缩热的回收、气体高压或者液化的高密度存储以及高效过程和耦合匹配，同时解决这三个问题。具体地说，首先在空气压缩的过程中，通过换热器将压缩热交换、回收回来，再在蓄热器当中存储起来。在发电的时候，膨胀机再通过蓄热器回收热量，从而摆脱对化石燃料的依赖。其次，通过能承受压力的容器球形储罐或者液态的杜瓦罐等储气装置，摆脱对地理条件的依赖。最后，通过高效的压缩和膨胀、释热和放热，来提高单个过程的效率。同时尽量使储能过程和释能过程的参数相匹配，也就是让图中的红线和绿线接近，从而使它的损失更小、效率更高。

　　基于这三项技术，他们设计出了先进的压缩空气储能，2016年在贵州毕节建成了国际首套10兆瓦先进压缩空气储能示范系统，2021年底在河北张家口建成了国际首套100兆瓦的先进压缩空气储能系统。他们实现了从基础研究到关键技术到集成示范再到产业化的跨越，也实现了从千瓦级到兆瓦级再到百兆瓦级的跨越。在论文、专利和系统性能指标等方面，我国都达到了国际领先水平。

　　从我小时候的人力拉韛，到现在的压缩空气储能引领世界，这个跨越真是如梦似幻，令人热泪盈眶。相信随可再次生产的能源和储能技术的大规模发展，我们将经历从可再次生产的能源补贴、到可再次生产的能源平价、再到可再次生产的能源 + 储能平价的各个阶段。只有到这最后一步，即可再次生产的能源 + 储能实现平价，人类的可再次生产的能源时代才会真正到来。

　　■ 作者简介：本文作者袁岚峰，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化学博士，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合肥微尺度物质科学国家研究中心副研究员，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科技传播系副主任，中国科学院科学传播研究中心副主任，科技与战略风云学会会长，“科技袁人”节目主讲人，安徽省科学技术协会常务委员，中国青少年新媒体协会常务理事，中国科普作家协会理事，入选“典赞·2018科普中国”十大科学传播人物，微博@中科大胡不归，知乎@袁岚峰（an-feng-8）。